【业渚】赤火燎原，蓝雨镇荡（二）
第二章
六月夏日，带着些许炙热感的阳光暧昧的洒落在走廊四周，绵延至看不见的遥远尽头。
几位穿着得体的老人面有不悦的跪坐在主屋外的廊中，额边有点点虚汗。
而仅仅一门之隔的主屋内，袅袅香烟环绕，绮罗纱帐低垂，仔细遮挡着稍有些灼目的光芒。
穿着黑色单衣的男子悠闲侧靠在桌旁，手中拿着个乌木茶杯却也不喝，只是若有所思的轻晃着。
“人还没走？”
他盯着因微微晃动而打着漩儿的茶水，随口问道。
安安静静跪坐在他身旁扇动着蒲扇的女婢立刻应道：“回少主，按照您的吩咐以身体不适推脱了会见，可大人们执意要在外等。”
“外面挺热的吧。”他笑得有些恶劣。
“是的，少主。”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男子放下手中把玩许久的茶杯，打了个呵欠：“樱，事情打听妥当了吗？”
被唤到的女子是他贴身女婢之一，人聪慧伶俐，办事也是干净利落，因此平日里极尽得宠。
她粉妆玉琢，个子小小却很是可爱。头上别着的精致发髻因为跪拜的动作而一晃一跳，很显年轻女孩的活泼。
“回少主。带回来的那少年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他先自称叫做潮田渚，后又说自己名为蓝。昨日他杀了一人，重伤十五人。据探查，那些人确实都是我们正在盯梢的浪人。”
“嗯。”他思忖一阵，突然扬起个笑：“那位少年杀了十六个人啊，真是好身手。”
樱微怔，下意识地便抬起头来。
乘着轻风吹拂帘帐那一瞬间飘洒进来的斜斜阳光打在男人赤色的发上，明亮刺目。
她立刻惶恐地将头低下，因为方才的唐突举动而有些紧张：“是的，少主，全村人都可以证明那少年一人杀害了十六名浪人。”
有满意的嗤笑声从身前传来，那人的语音上扬，似乎心情很不错。
“就是这样。”他拂了拂并没有皱痕的羽织里衣，站起身来朝侧边小门而去。
“天气不错，我去院里走走。不用跟着了。”
“少主，”离他最近的葵低头轻唤着，声音冰冰凉凉：“外面的大人该如何回应。”
“啊~对啊，还有他们。”男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转瞬之间嘴角一收，眸中死寂一片：“我身体不适，一整天都不能会客。”
“是。”
上了年纪的人是最不能折腾的，即便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一连等了快要两个时辰，门外的大人们都快要扛不住。
方才屋里的人还叫了女婢出来说自己暂时不想会客，若是他们要等可以去偏屋坐着，边喝茶边等。
可他们为了逼迫那人答应会面，一口拒绝了这建议，很硬气的继续跪坐在门外。
悔不当初，真真是悔不当初。
终于，有人皱着灰白的眉，要求门边站着的侍女们再次通传一声。
女子见大人们个个汗透衣襟，怕真跪出个好歹来，于是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不过片刻后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面有难色：“少主说他身体不适，今日都不能见客了......”
这还算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屋里那人早就已经潇洒的走了。
一群老人家对视几眼，错愕的张了张嘴，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最终却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即便是炎炎之夏中普照一切的阳光，也有无法触及的地方。
那是四面皆以冰冷的墙面隔绝外物的阴暗牢房，墙角下方是个极小的送食孔，送饭时打开，送完后关上。
牢门与墙面同色，严严实实的契合在一起。在这阻断了光线的密闭空间内，根本看不清生门在何处。
潮田渚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情景。
他觉得，把这叫做牢房真是对牢房的一种贬低，并且是对这鬼地方的一种至高的称赞。
现在这光景，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是最好不过。
其实这牢房和21世纪里各个国家建造起来的监狱比起来简直是豆腐渣工程，可无奈的是，他现在没有炸弹没有冲锋枪没有重型武器，甚至连之前随身携带的匕首都被搜刮走了。
因此，即使只是块豆腐渣，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击碎。
现在的他只能等，等一个机会。
可没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快到他都有些诧异和措手不及。
晌午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他沉默的看着那递饭的小门孔被拉开又被关上，心里忍着那将送饭人一击毙命的想法。
‘还不是时候，再多等等。’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石门被人送外边推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潮田渚半眯起了眼睛。
他的面前，赤发男子逆光而站，身后的日光温柔抚过他的发梢、脖颈、衣沿，在牢房地面上映出一个修长的影子。
“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这便是那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潮田渚没有反抗，任由那人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逃离黑暗，向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去。
只是将将出门的时候，他水蓝色的眸子四下一扫，看到一片昏迷倒地的守卫。
绕过假山，穿过花园，途中躲掉一批批女婢、奴仆、门客和带刀武士。潮田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牵着自己的那人。
最后，是在一个隐蔽的僻静小院里停了下来。
那人四处张望了一番，从怀里掏出布帛制的粗糙荷包递到潮田渚手中：“你快走吧，不然得有人追过来......”
话还没说完，喉管已被身后的人擒在了双指之间。
潮田渚面色平静，手下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你是谁。”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是需要问的。比如，你为什么要救我；比如，你和那个抓我的人是什么关系；比如......
可潮田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虽然这问题确实也很重要。
宁静的偏远小院里，此时只能听见声声蝉鸣。杂草纷乱，古木高耸。透过浓密叶片射下的斑斑光点在他脸上顽皮跳跃。
被人拿捏住生命咽喉的男人低下头来，看着比自己矮去一个多脑袋的年轻男子，突然有些想笑。
明明是个秀气得像女孩子一样的人。干净又明亮的眸子，身上狼狈的染着些灰，却依旧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放着逃跑的机会不要，而在这里逼问一个陌生人名字。
“我叫做赤，”他突然开口，“是一个下等侍从。”
“我很厌恶那些乘火打劫的浪人们，因此听了你的事后很崇拜。”
男子说的认真，却没半点诚意。那眼里哪儿有什么崇拜，明明是在胡编瞎诌。
潮田渚向前近了几分，几乎快要贴到他胸膛之上：“抓我那人，也是红发。”
昏迷之前的那颜色太过于刺眼，以至于之前在漆黑一片的牢房中时他的脑海里还依旧是耀眼的红。
赤看起来有些无奈，也有几分生气。
“我和少主发色相似，所以惹了他不高兴，只得永远当个下等侍从。可见，有时候太显眼不是什么好事。”
潮田渚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松开了手，低声重复着：“是啊...有时候太过显眼，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什么？”
“没。”他摇了摇脑袋，水蓝色的温柔发丝也随之晃动。
“听你的说法，这位少主脾气秉性很糟糕啊。”
赤轻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其实...他人还挺好的。”
真是个怪人，都被这样对待了，还帮着别人说好话。潮田渚在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对了，你快走吧。”说了半天，那人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分说的将荷包塞到他手中就开始催促。
潮田渚却并不领情，“你放我走，少主会怎么罚你？”
“少主不会罚我。”赤无辜的眨了眨眼，“他本来就没打算把你怎么样。”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抓回来？”
男子笑着坐在一旁的石岩上，身子稍稍后仰，两手向后支撑着：“最近偏远村子里频发试刀杀人事件，少主出巡时恰好见到你杀人，若是不带回来，底下难免有人不服。”
紧接着那人又继续道：“你杀的那些浪人乘着村落混乱四处做歹混淆视听，单凭他们还没胆量青天白日的在赤羽管辖内作恶，必是有人指使。你一被抓，那些人就按捺不住跑来想见少主。你替他解决了麻烦的人，他正想着保你呢。我把你放走，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那我走了，不是会有人说他偏袒我，故意放走杀人犯？”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少主自然会处理。”赤双手用力一撑，从石岩上跳下来。他拍了拍沾染了些灰尘的衣裳，一只手轻悠悠指向远方：“我得走了，你沿着这条路出去，不会被发现的。”
说完，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慢慢悠悠地出了小院。静谧的院子里只留下了他带着些上扬语气的话语：“真希望还能再见呢~”
潮田渚向前方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步子来。摸了摸胳膊上的伤，他一时之间有了些犹豫。
他不算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却可以说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自己的毒是谁解的，一日三餐送来的饭为什么还算丰盛，醒来时伤口又为什么已经被处理过了？...
本来笔直朝着逃走方向的脚尖突然180度转弯，又朝向了逃来的方向。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泛着点点淡蓝光晕的人影笑着揉了揉微乱的发，喃喃自语。
“承了人家的情不还可不是好事。”而且，还真有些好奇那个所谓的‘少主’。
暂且留下来报个恩吧，顺便报个一箭之仇。
水蓝色身影已然离开，可去的方向却不是那位名叫赤的男子所指之路，而是去往牢房之路。
院角一侧，依旧穿着身廉价奴仆衣裳的赤发男子笑得很是开心，眼里还有些看不透的情绪在跳跃。
“少主。”他的身旁有柔软温和的声音传来。
女婢温顺的低着头，因为方才见了他的笑，面上竟有些嫣嫣桃红：“安排在院外伏击蓝的人还在待命，请少主指示。”
“嗯？”那人笑意还未散去，轻薄上扬的唇线有些邪气的感觉。
“传他们回来吧，看来那位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他早先就已布好了局，若是潮田渚真的转身而去，迎接他的只会是一群暗杀者。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就是他的准则。
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又有些软绵绵小动物般的年轻男子，竟然真的回来了。放弃自己替他编造的出路，回到了牢笼之中。
“蓝？潮田...渚？”邪邪勾起的唇一张一合，念出了他的名字：“真是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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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变成了咸鱼QAQ虽然更得慢但是不会弃坑。
估计忙完这几天之后应该就会隔一日更之类的><
还有就是一直觉得自己对业渚两人的性格把握得可能不会太到位，所以第一次码他们的长篇还是想好好体会一下hhh
希望可以在码文中认真揣摩一下两个人的个性。
当然总感觉ooc没法避免了，所以如果太ooc了太太们可以提出来鞭笞我qwq我会好好改。
